大量东南亚人涌入中国是真的吗？)

今年8月，上海圈对东南亚的关注度大幅提升——短短15天，东南亚在微信平台的搜索量增长了近5倍。

在东南亚经历了几轮技术裁员后，似乎热度又回来了。一些在雅加达和其他城市设有办事处的中国投资机构表示，今年上半年，他们经常接待来自中国的游客，甚至有些人应接不暇。

东南亚作为出海的第一站，一直是中国企业无法回避的情结。

一方面热度有所回升，另一方面寒意未消。

2022年下半年以来，随着全球经济不确定性的增加，曾经风光无限的东南亚科技公司Sea、GoTo等，从2020年开始高速增长，随后经历了股价快速下跌、裁员降薪。FinAccel等东南亚金融科技独角兽也纷纷推迟上市计划，集体陷入焦虑。许多将业务重心放在东南亚的投资机构也开始重新审视东南亚市场。

但是，不管有多少企业家去东南亚考察，真正能扎根印尼的并不多。去东南亚更像是每个人的一次旅行。

中国企业家出海东南亚7年多，这个市场一直被视为出海的热土。然而今年，这种热闹似乎让很多人感到有些模糊:一边是创业者在喊冷，互联网在“瘦身”，一边是越来越多的人出海。东南亚发生了什么？互联网技术遇冷后，在这里还有发展潜力吗？

上半年，对于在东南亚创业的吴宁(化名)来说，最大的感受就是投资上的“冷”和“冷”。

“老股3-5折，没人接。”他告诉夏光学会。

他说的是一家SaaS初创公司，要进军东南亚市场。

跨境电子商务是SaaS最重要的应用领域之一。一位关注东南亚项目的投资者告诉夏光，SaaS在2021年非常受欢迎。这一年，跨境电商SaaS获得28笔融资，总融资金额超过6亿元，项目估值达到最高点。

当时东南亚是全球电子商务增速最快的地区。

然后在2022年，随着东南亚电子商务增长放缓，SaaS行业降温。吴宁提到，当他知道的SaaS项目融资时，它故意将其估值降低了一半。结果他接连见了几个投资人，对方还是不肯买。最后甚至打了7折，也没能争取到融资。“今年我没有看到任何SaaS项目出海。”上述看东南亚项目的投资人说。

虽然这是个例，但也反映了东南亚互联网经济的现状——去泡沫化。

事实上，自2022年9月电商平台Shopee被曝大规模裁员以来，关于东南亚互联网泡沫破裂的声音就开始流传。在此之前的几个月，Shopee也不断裁员，撤站，但都是针对其他市场。2022年9月，这一次是为了优化总部的具体业务部门和岗位。据说Shopee的母公司Sea，号称“东南亚的小腾讯”，去年裁员约7000人，约占员工总数的10%。

尽管Sea的裁员带来了财务健康状况的改善，并帮助该公司在去年第四季度至今年第二季度的三个季度中实现了微利，但其最近第二季度的数据也显示其收入未能达到市场预期，未来可能再次陷入亏损。Sea的股价也下跌了28.68%。目前市值219.2亿美元，上市后市值高点一度达到2026亿美元的峰值，缩水近90%。

其次是印尼最大的科技公司GoTo。2022年公司净亏损超过50%，裁员1300人，占员工总数的12%。今年3月，后藤再次裁员600人。但多位消息人士透露，此轮裁员受影响的人数实际上超过1000人。除了这些上市公司，东南亚的很多初创企业也加入了这股“裁员潮”，比如印尼的在线教育平台Ruangguru、印尼的电子商务服务商Sirclo、东南亚的“闲鱼”Carousell、新加坡的金融科技公司StashAway等。

最近讨论最多的是东南亚打车平台Grab。今年6月底，Grab被裁员1000多人，占员工总数的10%，是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裁员。这家总部位于新加坡，集租车、外卖等本地综合服务于一体的互联网巨头，被誉为“东南亚的优步”，是东南亚最有价值的创业公司之一，吸引了贝莱德等知名投资机构超过40亿美元的投资。然而，Grab的市值从去年开始就处于长期低迷状态。高峰时，其股价达到18美元。目前其股价仅为3.2美元，市值缩水570亿美元。

在SaaS行业，这种估值回调的迹象也非常明显。根据BDA合伙人公司的数据，SaaS上市公司2022年的企业估值与未来12个月利润的比值已从2020年峰值时的近25倍下降至6.7倍以下，接近疫情发生前10年的中位数水平。

一位专注于东南亚市场的投资人告诉夏光记者，东南亚的互联网公司很少，大部分传统行业还没有实现数字化转型，所以在人员管理和团队合作方面并没有使用SaaS的工具。这也注定了当前SaaS出海东南亚会遇到一堵墙。

甚至有调查者发现，东南亚的企业家在疫情中受伤严重，现在增长放缓，手中现金有限，所以对落地犹豫不决。而且东南亚愿意创业的人大多选择传统行业，很多人不相信线上转型已经很近了。

近日，一月资本(January Capital)、Venture Cap Insights和Tracxn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今年上半年，东南亚初创企业获得的投资金额较上年下降了25%，从57亿美元降至43亿美元，基本恢复到疫情爆发前的水平(2020年该数字为42亿美元)。

一位基金经理告诉夏光通讯社，“过去几年，东南亚等新兴市场的许多公司被‘炒’到了更高的估值，但大多数公司的业务状况和市场潜力仍无法支撑如此高的估值。因此，我们现在可以看到，许多东南亚科技公司的业绩数据低于市场预期，许多公司不得不进入调整周期。”

AC Ventures管理合伙人黄培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疫情期间大量放水导致之前很多科技股暴涨，现在回调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东南亚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出海的人提起东南亚，脱口而出两个优势:一是人口多，总人口6.78亿，平均年龄29岁，35岁以下占60%；第二，离中国近，从文化认同和供应链距离来说，东南亚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中国的企业家将东南亚称为“热点”或海上“第一站”。

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除了SHEIN，J &；在T Express等公司之外，东南亚的独角兽公司很少有中国的创始人。原因是中国的创始人很少真正了解并扎根当地。

ATM Capital创始人曲天提到，直接照搬中国公司的模式出海东南亚，是创业者最容易犯的错误，所以一定要提前亲自对东南亚市场进行彻底的调研。

稍微了解一下东南亚人，你会发现当地人的一个特点就是“懒”。斯坦福大学的研究人员做了一项数据分析。他们使用智能手机统计了全球111个国家的71万人每天的步行次数。结果显示，印尼人最懒，每天只走3513步，中国人最勤奋。

在东南亚进行早期投资的张伟杰曾在个人社交媒体上讲述过他的故事:当地人对“创新”不感兴趣。“我和当地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结果我结账的时候，店家收了现金。别说Ailipay，就连当地的Shopeepay都不需要。”甚至整条街的餐馆也几乎不用网上支付。

在线支付几乎是当前互联网技术的底层基础设施之一。从电商到社交再到游戏，几乎有些线上模式在商业化的时候，必然会用到线上支付。

即使是特别受欢迎的餐厅，他们也不接受网上和电话预订，顾客只能在现场排队取号。

这在中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张伟杰的判断是，当地的竞争强度并不高。“在当地做一些10年店、20年店很容易，因为没人跟你竞争。甚至这些店都不愿意做一些业务上的改变，比如去SaaS系统或者网上支付系统。”

这种“佛教体系”的创新，使得要花更多的钱在“教育用户”上，去做一些本土的互联网创新项目。

因此，当地人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需求很少，甚至对稍微现代化的基础设施也没有需求。据统计，2020年，印尼近77%的人口缺乏足够的银行服务。他们有的没有银行账户，有的只是把银行作为存取款的工具，对其他银行金融服务的了解和使用非常有限。

经过疫情的刺激，这种情况有所改变。曲天表示，现在东南亚消费者有50%可以在线支付，相比原来10%、20%的数据，这是一个快速的发展。

此外，市场极其分散。

当你走进东南亚，你会发现你其实已经踏入了一个极度分散的市场。东南亚至少有13种官方语言，不包括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政治、文化和监管规定。即使是同一个国家，内部也非常分散，这也注定了东南亚的互联网平台很难有垄断地位。看看印度尼西亚就知道了，它也是一个有17000个岛屿的国家。

这种地理状态自然把交通、物流等基础设施分割开来。

印度尼西亚有一万七千个岛屿。

“创业者听到蓝海，看到别人都在讨论这个市场，就很容易‘登顶’。事实上，东南亚仍然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些投资者在接受夏光学会采访时这样说道。这些问题，除了上面说的海关、基础设施，还包括人才短缺、产业链落后、经济周期与国内不同。

所以，张伟杰得出一个结论:在东南亚，与其做一些旨在上市的互联网项目，不如做传统业务。

东南亚的电子商务是不是没有潜力？

当然有。抖音的强势进入正在打破东南亚原有的电子商务格局。

抖音店于2021年2月在印尼上线；2022年6月，抖音店在新加坡上线，完成东南亚六国布局。

借助短视频，抖音店在东南亚的增长速度极其惊人。2022年，东南亚Tiktok店GMV达44亿美元，较2021年增长300%；今年上半年，其在东南亚的电子商务实现GMV(商品交易总额)近90亿美元，是去年的两倍多。今年6月，彭博报道称，抖音计划将其全球电子商务业务规模扩大两倍以上，并努力在今年实现200亿美元的GMV。其中，东南亚将成为抖音店铺在美国以外的最大市场。

此外，Lazada今年的表现也相当不错。

近日(8月10日)，阿里巴巴发布了2024财年(2023年4月+6月)第一季度财报。阿里国际数字事业群整体零售业务订单同比增长约25%，交易额同比增长60%。其中Lazada同比录得两位数的订单增长。一个月前，Lazada又获得了阿里的8.45亿美元注资。

巨头们的成长性和大量投资说明这个赛道有成长潜力。曲天认为，电商和物流两大行业的市场规模可能还有5-10倍的增长空间，但主要是因为目前的巨头已经吞噬了市场份额。“在电商领域，有四大巨头，Shopee、Lazada、印尼本土电商Tokopedia和抖音店，创造新的电商平台的机会并不多；在物流领域，主要是兔子占了江山，其他独立第三方快递公司想分一杯羹也不容易。”曲天说。

但电商高增长的背后，其实是高额补贴。据了解，抖音不仅补贴运费，还补贴商品价格，补贴金额约占整体GMV的10%。很容易陷入恶性循环。消费者购买越多，数据增长越快，需要投入的资金也越多。但是一旦停止补贴，那些消费能力有限的用户就会离开。

对于平台上的卖家来说，壁垒也在增加。今年7月28日，印尼贸易部长祖尔基夫利·哈桑(Zulkifli Hasan)表示，印尼将在网上销售100美元以下的ceiling price进口商品，进口商品需要获得补充许可，即印尼国家标准(SNI)。

这意味着卖家依靠中国的供应链和产能生产低价商品在印尼电商平台上销售已经变得不可能。更重要的是，卖家必须常驻当地。

这与高层态度的转变有关。据称，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多次提及对印尼本土制造业发展前景的担忧，并多次敦促印尼消费者抵制购买进口产品，甚至直接指示印尼消费者抵制购买进口产品。此举是为了进一步保护国内中小企业。如果生效，将对相关跨境平台产生影响，如Shopee、Lazada等。

一个明显的趋势是，专注于线下零售的消费品牌今年在东南亚逐渐流行起来。

比如冰雪之城。据印尼媒体报道，米雪冰城已经成为社交媒体上的热点。每天都有人发帖，表达自己想尝试的产品，写段子，做表情包——这个牌子经常可以在Twitter的热门话题中找到。

甚至流行于东南亚的笑话都与米雪冰城有关——你必须注意你家附近的任何闲置空间，因为它很快就会成为新的米雪冰城店。

今年3月，米雪冰城在印尼的门店数量接近1500家。米雪冰城印尼专营店经理安迪(Andy)表示，公司希望在今年年底前将印尼业务规模扩大一倍。

印度尼西亚米雪冰城的一家商店。

王霸·查吉也有同样的经历。2019年，王霸茶记在马来西亚开设了第一家海外商店。今年，这个市场有50多家商店，其中70%位于星巴克和麦当劳等大品牌旁边，平均每月营业额为30万人民币。

王霸茶记相关负责人有一种感觉，疫情期间，由于线下活动的制约，店内开设了外卖频道。不过今年随着疫情的放开，餐厅食品生意恢复的比较快。

这是中国消费者和海外消费者的一个区别:中国消费者更忙，更喜欢快节奏的外卖消费；国外消费者更享受休闲，在餐厅能吃到的绝不是外卖。

许多当地企业家和投资者也看到了这一点。2021年6月，曲天所在的ATM资本投资母婴家居新零售品牌马酷酷麦酷酷，在天使轮获得1.85亿元融资，创下中国母婴新品牌首轮融资纪录。出海两年，马库库马库库已经成为东南亚的明星消费品牌。

此外，曲天还投资了另一个项目——东南亚美妆品牌Y.O.U

“我们更看好的一个领域是消费者零售。”曲天说。

他认为东南亚的零售主要有三种形式:一种是消费品牌，比如一些美妆品牌和母婴品牌；二是连锁餐饮，如蜜雪冰城、海底捞；第三种是零售终端，比如名优产品。

此外，还有本地支付和物流的机会。

2023年初，JD.COM宣布裁员，并撤出东南亚部分业务。前情提要。COM在印尼和泰国的扩张造成了1.39亿美元的损失，因此不得不进行调整。

JD.COM回应称，虽然会减少东南亚本地电商，但会继续扩大东南亚等地的物流仓储布局，尤其是在印尼，已经运营了20个智能物流园区。今年7月初，菜鸟国际菜鸟集团CEO林菀宣布，菜鸟今年将与全球速卖通共同正式推出“全球五日达”国际快递快件产品，从全国重点市场开始，逐步做到跨境包裹五个工作日送达。

此外，东南亚的支付大战也日趋激烈。今年5月，夏光社会在《东南亚的支付大战》中描述，东南亚的支付赛道已经变得越来越拥挤，各大支付巨头和创业公司都瞄准了这个潜在的市场。但很明显，随着各国对数据安全的重视，基于互联网的创业公司受政策的影响会越来越大。线上支付，既涉及金融，又涉及线上数据，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事实上，近两年一个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是，中国新能源产业链企业在东南亚备受瞩目。

最近越南造车新势力VinFast在美国上市。这个成立6年、年销量仅2万多辆的“越南造车新势力”，市值一度高达850亿美元，超过福特和通用，是蔚来市值的4倍多。尽管其股价在随后几年暴跌，导致其市值跌至408亿美元，但仍远高于销量和名气都比自己大的蔚来(194亿美元)和小鹏(142亿美元)。

在人口不到一亿的越南，能有这么庞大的公司，简直是奇迹。但仔细挖掘，这家越南企业背后躺着很多中国供应链企业。

越南最大的优势是制造能力。但对印尼来说，开发新能源既有市场又有资源。2022年，东南亚六大经济体新能源汽车销量突破5万辆，发展速度惊人。此外，印度尼西亚拥有全球近20%的镍储量。

为此，印尼制定了一套产业链本土化战略，通过自主限制镍资源出口，引导冶炼企业在印尼设厂。2018年以来，亿纬锂能、盛鑫锂能等锂电池材料企业相继登陆印尼。中国主要的电池巨头，如当代安培科技有限公司和郭萱高科，正计划在印尼建设锂电池产能。

为了拓展市场，印尼也推出了一系列电动车政策。去年，印尼政府下令所有州政府办公室使用电动汽车，并要求国家公共事业公司PLN扩大充电站网络，以便在4年内实现200万电动摩托车用户和50万电动汽车用户的目标。

根据印尼发布的计划，2040年起在中国销售的所有摩托车都将是电动的，2050年起销售的所有新车都将是电动汽车。在中短期内，它计划到2025年实现20%的本地生产汽车为电动汽车。

最近，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亲自向投资者推销电动汽车供应链、可再生能源和新资本项目的投资，并承诺政府将帮助他们解决在这一过程中面临的挑战。“如果你在这方面有任何问题，不管是土地清理还是许可证，请交给我们…我们将接受并解决您提供的所有信息，”佐科说。

最新消息是，7月31日，印尼投资部长Bahlil Lahadalia表示，比亚迪、五菱汽车等电动车制造商将在印尼设厂。

今年5月，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王传福也曾现身越南，与当地相关部门商谈在越南投资建厂事宜。

尽管动作频频，但目前来看，这些机会都摆在大企业面前，VC投资人和创业者的机会还没有出现。

在曲天看来，虽然未来东南亚新能源发展机会很大，但行业进入快速发展可能还需要3-5年。现在东南亚各个国家还在通过一系列优惠政策引进新能源汽车的产业链。有了供应链的能力，才能推动本地化创业生态的完善。

机会不会消失，而是不断转移。

今年可能是东南亚乃至全球市场承前启后的一年。在裁员浪潮导致的科技行业人员大迁徙之后，东南亚迎来了线下消费的增加和能源的转型。

其实裁员本身也不全是坏事。当互联网行业释放出过剩的IT人才，他们会流向更多需要数字化升级的地方，带动传统行业升级，给他们带来新的增长机会。例如，新加坡招聘平台Glints发布报告称，尽管谷歌、亚马逊等大型科技公司纷纷裁员，但东南亚的初创企业仍面临科技人才短缺的问题。这主要是由于银行、零售等传统行业日益数字化，增加了对科技人才的需求。根据Glints的数据，大约86%的创始人表示，他们将在今年增加员工人数。其中，对工程师和数据科学家的需求非常高，他们的平均收入比销售和营销等非技术岗位高出38%。

过去相对较差的互联网应用和东南亚年轻人的广阔市场造就了中国互联网企业出海东南亚的热潮。现在，借助互联网、人工智能、新能源的转型升级，是东南亚迎接下一批增量的关键。